蒙古族史诗叙事及其结构的命名传统
    
作者: 斯钦巴图
工作单位: 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文学研究所

蒙古史诗传统极其丰富多彩。有数百行至三四千行的中小型史诗,也有约五千行至上万行以上的、由情节上紧密相连的、非独立的若干章节构成的长篇史诗,还有由数十部、上百部独立篇章构成的规模更为宏大的史诗集群。与之相应,还有命名史诗及其各结构部分的传统。探讨史诗及其结构部分的命名方式、特点、功能,有助于发现蒙古史诗艺人们记忆史诗、演绎史诗的基本方法。蒙古史诗传统总体上遵循按人物名字命名的原则,而分章和分部的命名则以人物名字和内容提示并举为惯例。其中,分部名称以内容提示和与史诗集群中的其他篇章相区分为目的,而分章名称则以按事件的先后顺序,把长篇史诗分割成若干部分并命名,使之易于记忆为目的。史诗名称以及分部名称,集中反映了传统对人物、故事情节这两个史诗核心要素的关注,而长篇史诗的分章,清晰地反映了艺人对史诗结构的把握。它们都自然状态下表现了艺人在不同层级上对史诗及其各结构部分的概括、分类、记忆的方式方法。它们的命名就像是不同层级的史诗主题或主语,引申出艺人演唱的不同史诗、不同分部、不同段落,从而不仅支配着艺人的记忆,也支配着艺人的演唱。

蒙古史诗传统极其丰富多彩。有数百行至三四千行的中小型史诗,也有约五千行至上万行以上的、由情节上紧密相连的、非独立的若干章节构成的长篇史诗,还有由数十部、上百部独立篇章构成的规模更为宏大的史诗集群。与之相应,还有命名史诗及其各结构部分的传统。探讨史诗及其结构部分的命名方式、特点、功能,有助于发现蒙古史诗艺人们记忆史诗、演绎史诗的基本方法。因而具有重要的意义。

史诗的命名

不管蒙古史诗在篇幅上,抑或是在结构规模上相差多大,但在史诗的命名上却有共同遵循的相对固定的传统方式。那就是,蒙古史诗传统总体上遵循人物名字命名的原则。但是,几乎绝大多数史诗名称中不仅有某个出场人物的名字,同时以英雄所乘骑的马匹的名字作为定语的占多数,还有英雄性格特征的定语、英雄年龄特征的定语、英雄祖先谱系的定语、英雄外貌特征的定语、英雄所属地方的定语、英雄非凡业绩的定语等。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叠加数种定语的较长名称。

蒙古史诗名称中出现的人物名字并不等于该史诗主要英雄的名字。以首先登场的人物名字命名中小型史诗和长篇史诗的情况也较为普遍。这种情况的出现,与关注人物要素的传统有关,也与艺人们按史诗故事的自然顺序进行记忆有关。

规模宏大的史诗集群的命名,有两种情形和类型。一是,以每个分部中都以主要人物出现的人物名字作为史诗集群的名称,例如《格斯尔》。二是,不在多数分部中以主要英雄出现,但以各分部中的众勇士的君主之名出现的人物,其名字成为连接该史诗集群各分部的主要纽带,史诗集群便以这种人物名字被命名,例如《江格尔》。其史诗名称的结构与中小型史诗和长篇史诗名称的结构相同。

规模宏大且影响广泛的史诗集群的名称,有可能被用来统称史诗。例如在新疆卫拉特地区和俄罗斯的卡尔梅克,用“江格尔”来统称整个史诗体裁。因此,“江格尔”就有了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上泛指所有史诗,狭义上专指《塔黑朱拉汗的后裔、唐苏克宝木巴汗的孙子、乌宗阿拉达尔汗的儿子,孤儿江格尔传》史诗。在这样的时候,史诗名称中各种定语起重要的区分作用。

分部的命名

只有规模宏大的史诗集群才有各自相对独立的分部,并有分部名称。史诗集群的特点是,以一个统领群勇士的英雄为主线,将众多勇士各自或集体建立的每次英雄事迹作为独立的篇章来演唱,各分部均有由开篇、主要事件、结尾等构成的完整的结构。正因为这样,分部的命名与史诗的命名既有相似之处,又有很大的不同。

其相似之处是分部中的主要人物名字必定出现在该分部名称中。说明分部的命名方式仍然继承了以人物名字为主的传统。

其不同之处主要有两点:其一是,分部名称通常集中概括该分部的主要内容。例如,《洪古尔结亲之部》、《雄师英雄洪古尔与乘骑 马的暴君芒乃汗战斗之部》、《美男子明彦活捉大力士库尔门汗之部》等等。其三是,用表示“××之部

分章的命名

在蒙古史诗传统中,艺人演唱一部史诗,通常不会进行分章以区分史诗的各结构部分。原则上一口气唱完整部史诗。只有在演唱长篇史诗的时候,在史诗故事情节的各个相对完整的节点上,允许艺人暂时中断演唱,以获取短暂的休息时间。在特定的演唱条件下,个别才华横溢的艺人在演唱长篇史诗时,把史诗按故事情节的相对完整部分进行分章并命名,以准确地把握史诗文本结构,清楚地交代演唱的内容,次序分明地演唱长篇史诗。

长篇史诗的分章和命名,就是按事件的先后顺序,把史诗故事分割成若干部分,并为它们贴上易于记忆的标签。其分割单位,完全是按叙述中相对完整的故事情节,或者按高度程式化的固定段落来确定的。这其实与艺人记忆史诗故事情节的手段有密切关系。

长篇史诗分章的命名,与分部的命名有些相似。分章名称通常也集中概括所叙述部分的主要内容。但与分部名称也有重要区别。其一是,分章中的主要英雄名字不一定出现在分章名称中,因为长篇史诗各分章主要叙述同一个主要英雄的业绩。其二是,艺人唱完心目中的一章内容后才说出该分章的名称,不像分部名称那样在开始演唱前对听众有所交待。也就是说,分章名称是在演唱过程中对各个相对完整的结构单位的提示,而分部名称则是演唱前对演唱内容的提示。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长篇史诗的分章是有先后顺序的,不能把它们的次序随便颠倒。

命名的功能

史诗名称以及分部名称,集中反映了传统对人物、故事情节这两个史诗核心要素的关注,而长篇史诗的分章,清晰地反映了艺人对史诗结构的把握。它们都自然状态下表现了艺人在不同层级上对史诗及其各结构部分的概括、分类、记忆的方式方法。它们的命名就像是不同层级的史诗主题或主语,引申出艺人演唱的不同史诗、不同分部、不同段落,从而不仅支配着艺人的记忆,也支配着艺人的演唱。

史诗名称、分部名称、分章名称,属于不同阶位。

史诗名称是最高阶位。如果想象艺人脑海里存储的是多部史诗,那么,不同史诗的名称在艺人大脑里形成一个目录,可称之为大脑目录。

分部名称位于史诗名称之下阶位,各分部名称之间呈并列关系。分部名称以其区别功能在艺人的大脑目录中给史诗的分部确定相应的结构位置。其区别功能与上位的史诗名称以及同位的其它分部名称相关联,而其内容提示功能,与下面演唱内容相关联,整体上形成一个完整的路径提示。

分章名称位于次下阶位。各分章名称之间非并列关系,而是前后顺位关系。它们是一部长篇史诗各结构部分的最恰当的概括,也是按故事情节板块顺序记忆一部长篇史诗的最实用的手段。其基本方法适用于史诗艺人掌握任何史诗文本结构和记忆任何史诗故事情节。

史诗名称、分部名称、分章名称依次显示和指向了大脑存储目录、大脑路径提示和大脑文本结构。这些都关乎史诗在艺人大脑中的存储状态、艺人的记忆规律、艺人对文本结构的把握和演唱次序的准备,都有特定的意涵和功能,意义重大,不能随意改动。